那封情書是誰寫的?
《紅塵藍夢》──侯澗平說.....
第一章
夜沉沉雨霖霖
白雨虹走出醫院大門,一股寒風襲來,打了個顫,頭緊緊地縮進衣領。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在昏暗的路燈下,幾個身穿黃軍裝的紅衛兵,往牆上刷大標語,還在上面打紅叉叉,構成了類似骷髏的畫面。打人家姓名紅叉表示此人已經打倒,成為革命的對象。這年頭人人自身難保,白雨虹懶得去看紅叉叉下邊的漢字。白雨虹不願看大標語,還有另一個原因,他的父親也被人家貼了大字報刷了大標語,名字上也打了三個大大的紅叉,接著押上操場的水泥台批鬥。父親脾氣倔,不肯下跪,拒絕低頭,紅衛兵使勁摁下他的頭顱,扯下一把頭髮。白雨虹敬重父親,雖然平時對自己嚴厲有加,但父親的人品學問,一直是他暗中的效仿。當白雨虹在水泥臺上抱起父親,看到父親身上傷痕累累,不禁淚流滿面。多少年後,白雨虹想起這個場面,還深深地內疚:為什麼當時沒有勇氣沖上臺去,用自己的身軀擋住雨點般的拳頭?他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恥。白雨虹輕輕撕開血肉凝結在一起的襯衣,父親的背上烙上了幾道紅叉叉,皮膚破裂的地方正在滲出血液,那是紅衛兵用皮帶抽擊留下的印記。白雨虹怎麼也想不通,打父親的人都是自己朝夕相處的同學,有的還是自己的朋友,他們與父親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以頃刻成了陌路人?白雨虹感到更為恐懼的是,這批人打了人還不走開,圍著白雨虹父子,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似的,看著白雨虹輕輕呼喚父親,看著他擦父親的血跡,還不時發出一陣哄笑。白雨虹環顧四周發現,一個個被批鬥的人,都打得皮開肉綻,不見血液流淌他們決不罷手。想到此,白雨虹心裡猛的一陣痙攣,難道這就是他們對紅色的崇拜?
天空中開始飄起了雨絲,偶爾夾著小冰珠,由東風裹著,直往白雨虹頭頸裡鑽。一輛破舊的公車搖搖晃晃地在他身邊停下,他想馬上跳上去,立刻回到溫馨的家。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摸到一枚五分硬幣,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讓汽車開走了。他深知目前的境況:父親在新吳醫院,母親不知關在哪裡審查,這五分錢意味著弟弟、妹妹還有他一天的伙食,可以買兩斤青菜一斤螺螄,他盤算的明天家裡的菜譜大體如此,他捨不得花五分錢,攥著這五分錢,就是攥著明天的希望。他繼續迎著撲面的風雨走著,街面上幾乎所有的店都已打烊了,掛在電線杆上的高音喇叭不知疲倦地還在唱著樣板戲,叫你永遠接受無休止的轟炸。白雨虹無法躲避聲浪,揚聲器也許唱破了,李鐵梅的《打不盡豺狼決不下戰場》變了調,成了童話裡巫魔的聲音。白雨虹清楚地記得,他就是在這個怪音中背著父親,一步一步挪動著艱難的步伐走進醫院的。在長達四五公里的街上,沒有任何一個人伸出手扶他一把,哪怕是輕輕地托一下,反而人們像見到瘟疫一樣,紛紛躲避。他已經無法回憶起,他是憑什麼樣的力量走完這段路的。走到醫院他近乎虛脫,身上如雨的汗水與父親的血水融合在一起,地上淌了一灘。
一個臉色黃黃的護士問:「成分?」白雨虹沒聽清楚,木訥地望著她。護士微微皺了一下眉,提高了音量:「成分?」
白雨虹微微一怔,原來小護士不是在問父親的傷情,首先關心的是成分。這與治療有什麼關係?白雨虹來不及多想,隨口說:「教師!」實際上他在答非所問,回答的是職業。
小護士揚了揚眉毛,從鼻孔裡吐出了「哼」的聲音,然後說:「原來是臭老九,革命對象!我們是革命醫院,看病先看革命人!」說完一跳一跳跑開了。
白雨虹怔在那裡,眼眶裡的淚水在打轉,他緊緊地咬住牙根,不讓淚水掉下。他迅速把走廊裡的兩張長凳拼好,安放好父親躺下,疾步去找醫生。急救室、觀察室、理療室一間一間的房間,都擠滿了人:武力衝突中受傷的年輕人,邊上有同一派別的戰友,加上陪同的家屬,到處是嘈雜聲,只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戴副圓眼鏡的醫生在忙碌。白雨虹連續七八次懇求醫生,快去診斷父親,但那醫生只是點頭說別急,依舊忙他的事。看得出來,那醫生也身不由己,剛看完一個,立即被另一幫人半推半搡地去診斷同派的傷患。
那醫生人們都叫他高醫生,白雨虹也跟著人家一遍遍喊高醫生。白雨虹明顯感到自己的喊聲底氣不足,很快被狂躁的聲音淹沒。那些人的語氣都十分強硬 ,喜用命令句式:「嗨,高醫生,我們頭頭為保衛毛主席革命路線負傷,趕快去!」「喂,聽見沒有?革命戰士在流血,還不快點!」高醫生唯唯諾諾,一群人推他到東,另一群人拉他到西,白雨虹被他們無情地擠出了圈外。
白雨虹孤零零地回到走廊父親身邊,父親的眼角分明掛著淚滴,艱難地拉住他:「雨虹,我們回家吧。醫院也在鬧革命,沒人手,我們回去吧。」
白雨虹握著父親的手,默默地看著父親慘白的臉,抿住嘴,沒吭一聲,只是緊緊地把父親的手埋在自己的懷裡。白雨虹凝視著牆上的掛鐘,那鐘仿佛變成了一張變形的面孔,揚起兩根眉毛,嘲笑著他的無能。秒針在靜靜地走動,一圈又一圈,時間在一分一分地流逝,白雨虹的心在顫抖,一陣又一陣。他多麼想理直氣壯地說:「高醫生,爸爸被紅衛兵無緣無故打成這樣的呀,快救救我爸吧!」但他不能說,他把話咽到了肚裡。他知道,倘若他真的這麼說,此時此地,在這如火如荼的革命年代,猶如愚蠢之舉,必會被周圍的人嗤之以鼻,間或踩在腳下。白雨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就像一隻海浪中的小舢板,看得到遠處的陸地,但無法靠近它的港灣。他感到空前的無助。
時針在慢慢的移動,父親的額頭上仍在滲血,呼吸越來越細,出現了休克症狀。白雨虹心急如焚,掐著父親的人中,不能再等下去,他已經等得時間夠長了,不管怎麼說,父親的血要制住,傷在哪裡要明白,先要讓父親神智清醒。他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推動他,必須採取行動。他猛地撥開人群,堅定而大聲說:「高醫生,快救我爸吧!我求你了!」說罷,他臉朝醫生在硬梆梆的水泥地上長跪不起。
周圍的人被他的舉動愣住,嘈雜的聲音嘎然而止,空氣仿佛也凝結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投向跪在地上的白雨虹。高醫生猛地一驚稍停片刻,快步走向白雨虹。
……
街上有人撐起了油布傘,零零星星的騎車人穿上了雨披,夜空裡風轉了方向,雨越下越大,原先的雪珠化作了雨珠,打在臉上,落在身上,透骨的陰冷。白雨虹上身穿的學生裝全部濕透,他感到渾身冰冷和饑餓。他想快點跑步回家,跑了幾步,雙腿根本不聽使喚,又軟又飄。他找了一家有屋簷的店鋪,站在門口躲雨。他神情呆滯地望著屋簷下的雨簾,望著黑糊糊的夜空,想著如果沒有這場革命,他現在在哪裡?他對自己冒出的奇怪的念頭感到可笑,高考取消了,他與許多同齡人一樣,無望進入大學的校門,想這個幹嗎?他記得剛讀高中時寫過一篇散文,發表在《萌芽》文學雜誌上。描繪了一個少年在雨中的嬉戲場景,這個少年長大成青年,在婆娑的柳枝下,在細雨濛濛的未名湖上泛舟蕩漾。這詩化的意境,蘊透著白雨虹的大學夢;這詩化的浪漫情調,飽含著白雨虹對生活最初的美好感受。但是,在今天饑寒交迫的長夜裡,在今天漫漫的淒風苦雨中,那種詩化的夢,在今夜的雨幕中擊得粉碎;那種浪漫的感受,已經蕩然無存!一個平時極自愛自尊的他,今天卻在醫院呼號長跪,他感到心在滴血,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在那個瞬間,白雨虹年少時建立起來的對世界美好憧憬的大廈,頃刻間無情地轟然倒塌。
遠處民居亮著的電燈越來越少了,雨稍稍小了點,白雨虹再次走進了絲絲細雨的夜幕中,他得趕緊回家。他的背後,仿佛有一雙父親急切的眼睛,盯著他快回去。高醫生說,父親腰椎錯位,需要一段時間恢復,還擔心腦震盪的後遺症。父親並不關心自己的情況,他最擔心家裡孩子們,他一遍遍催促白雨虹回家。白雨虹走在路上,隱隱體會到從今後肩上擔子的沉重,一邊是傷痕累累的父親,一邊是狂熱衝動的弟弟,不諳世事的妹妹,他將怎樣負重走完這條坎坷的路,他心裡一點都沒底。
轉過彎,走過斑駁的石橋,踏上長長的青石板,白雨虹終於看得見家了。幽幽的小巷口,在路燈電杆的倒影裡,白雨虹眼睛放亮,遠遠的,他發現了一個身影,那身影十分熟悉,萬分親切,白雨虹陡然渾身熱乎乎起來,一股暖流撫摩湧動。他急急地向前,正要喊她,藍欣欣,發出含著溫度的音韻,那身影忽地閃進了小巷,一轉身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紅塵藍夢2──
第二章 浪濤裡,冰涼冰涼
妹妹白雨蘭還沒睡,她房間的燈還亮著。
白雨蘭聽見大哥那熟悉的腳步聲,趕忙去開門。白雨蘭一面急切地問父親的情況,一面跑到廚房,盛了一碗泡飯遞給白雨虹。
白家的房子不大,兩間臥室各舖了兩張床,父母與妹妹居住一間,白雨虹和弟弟白雨星居住一間。白雨虹換了衣裳吃著泡飯,身上頓時暖和起來。他望著弟弟空空蕩蕩的床,又像自言自語,又像在問妹妹:「雨星呢,怎麼又沒回家?」
白雨蘭忙告訴:「二哥傍晚來過,說他今晚不回家,他把鋪蓋被子都拿到據點去了。他們「代代紅」兵團正在醞釀一個大的革命行動呢。白雨虹「嗯」了一聲,心裡襲來一陣擔憂。弟弟已經兩天沒回家,他們紅衛兵組織佔據了和坊中學,改名為東方紅中學,成為他們的大本營。白雨虹瞭解自己的弟弟,對新事物充滿好奇,事事想參與,人又單純熱情,在革命時代,弟弟的個性如魚得水,找到了激進情感表演的舞臺。白雨虹與弟弟相比,就顯得內斂遲鈍,喜歡獨思多慮,內心體驗比弟弟細膩敏感。他對現成的答案決不盲從,對不理解的事從不參與,當這場革命如火如荼漫捲自己生活的古城時,他心靜如水,微波不瀾。許多紅衛兵組織動員他加入自己的兵團,他都以種種理由謝絕了。多少天來,多少狂熱的青年,互相攻擊辯論,甚至大打出手。他們揪鬥自己的老師和長輩,衝擊民居擅自抄家,白雨虹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他感到自己被革命的巨浪拋棄在一個無人理睬的旮旯裡。不過,他仍然放心不下神情激昂熱血衝動的弟弟,盼望雨星能回家,白雨虹多麼想跟他談談。
白雨虹關照妹妹早點睡,明早要給父親送粥去。他習慣地走向廚房,並非再想吃點什麼,而是想到碗櫥的隔層裡取書看,當外面「破四舊」大焚書時,他趕忙在家裡的碗櫥中做了隔層,把薄一點的隨手要看的書藏到了裡面。他想繼續看雨果的《九三年》。但又感到今夜太疲倦了,心情又不好,重又回到了臥室。他擰開檯燈,寫了長長的日記,然後上床。
奇怪的是他一下子無法入睡。白天的事來得那麼突然,他要清理一下思路。水泥臺上,父親被人家揪打的場景在眼前無論如何揮之不去。他記得在眾多女紅衛兵中,胡瑤淩用軍用皮帶的銅扣抽擊父親。她一面抽,一面問:「你有沒有說過,太陽裡面有黑子?」父親回答:「記不得了。」胡瑤淩又說:「語文課分析古文,你為後羿射日叫好,安的什麼心?還說後羿射日累了,揮一把汗撒向最後的一個太陽,於是就有了黑子,當時我們為你的幽默喝彩。現在想來,你是在惡毒攻擊我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毛主席!大家說是不是?」人群一片狂喊聲:「是!」有人憤怒高呼:「打倒漏網右派白文堂!誓死保衛毛主席!」在鼓噪聲中,父親的聲音雖然輕,但異常堅定:「牽強附會!」眾人怒吼:「你還想抵賴,叫你嘗嘗革命小將的鐵拳!」於是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白雨虹百思不得其解,胡瑤淩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對付父親。在白雨虹的心裡,胡瑤淩學習成績好又是團支書,平時熱衷於班團活動,明快利索,人品也尚可,怎麼革命一來說變臉就變臉?在父親眼裡,胡瑤淩是他的得意門生,父親常常把她的作文推薦給白雨虹看,還親自點評推薦發表胡瑤淩的文章,難道這就是父親應有的報應?
白雨虹還記得,他到水泥臺上背起父親時,曾無意間看到了人群中的藍欣欣。藍欣欣手捂住嘴,眼眶中含著淚。憑著直覺,白雨虹似乎感到藍欣欣在他的身後跟了一段路。與胡瑤淩相比,藍欣欣在班裡不顯山露水,她大方聰慧,從不張揚自己。藍欣欣不聲不響為街道裡一位孤寡老太服務了一年多,胡瑤淩她們知道後也參與,這個送溫暖小組被市里表彰為學雷鋒先進集體,以胡瑤淩的名字命名,藍欣欣沒說一句話,依然樂呵呵的參加每一次活動。白雨虹就從這一點上敬重藍欣欣,留下了難忘的印象。白雨虹後來還聽說,藍欣欣的父親是級別不低的幹部,指揮過蘇中平原的抗日支隊。但藍欣欣從沒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他隱隱約約替藍欣欣家擔心,這年頭她父親不知過得怎樣,她父親會不會被打成「走資派」受到衝擊?他又想起,一次在大街上,在人群外遠遠地看到在批鬥一位「走資派」,很像藍欣欣的父親,那些紅衛兵在擴音器裡當眾讀他的日記,把他的隱私,他對一個女人的情思,說成腐化墮落,說成資產階級思想,大肆攻擊。想到這裡,突然記起父親在醫院裡對他的叮嚀:「雨虹,回家快把我的手稿,家裡的信件、日記處理掉,免得抄家抓到把柄。」糊塗,怎麼把這件事忘了?白雨虹從床上躍起,迅速把他剛剛才寫的日記撕成碎片。
隔壁的臥室裡傳來白雨蘭夢中的笑聲,她還不時說著誰也聽不懂的含含混混的夢話。白雨虹知道妹妹睡相不好,老是做夢踢被子。他走過去擰開燈,果然看見她身上的被子一大半落到了床下。妹妹在夢中還在微笑,白雨虹心裡好羡慕她的無憂無慮,一瞬間自己也仿佛回到了天真爛漫的少年時代。他替妹妹蓋被子,無意間忽然發現,妹妹雪白的雙腿之間,粉白的短褲之上,滲出了殷紅殷紅的血,仿佛還在擴展,染及了一大片。白雨虹第一次看到這景象,他的心猛的一收縮,有點措手不及。他迅速檢索腦中所有相關知識,仍是一片空白。他足足在妹妹床前待了七秒鐘,相當於恐龍受到刺激傳遞到腦中再反應過來的時間。他終於檢索到了一個知識點,明白了怎麼回事。
白雨虹輕輕地蓋好妹妹的被子,重新上床迷迷糊糊睡去了。他此時多麼想見母親,倘若母親在,妹妹的這種事還用他哥哥牽掛?問題是妹妹懵懵懂懂,使他更多了一份心事,他決定明天去找梅純穎醫生。他一會兒好像見到母親走來,一會兒在枕邊仿佛飄來像妹妹雨蘭身上一樣的淡淡的乳酪香味,他感到極好聞,醉醉的,悠悠的,又見到了妹妹的睡姿,這睡姿他又感到在哪裡見過。有一次藍欣欣生病,他去送作業給她,在藍欣欣家裡,他見到過藍欣欣像雨蘭一樣的睡姿,頭微微傾斜,那嫩嫩的頭頸袒露在外,臉泛著淡紅,那閃動的睫毛輕輕地撩撥著白雨虹的心弦,他仿佛身處在虛幻的白雲間,四周靜謐無聲,空氣裡飄蕩著藍欣欣甜甜的又像乳酪又像橘味的氣息,他真想在藍欣欣的白嫩的頭頸上輕輕咬上一口。白雨虹在朦朧的睡意中,漸漸感覺自己的情根在慢慢啟動,由軟變硬,包皮在向後退去,龜頭已經完全裸露。要是在過去,他會情不自禁地用手握住硬邦邦的情根,享受婆娑帶來的快感。今夜他太累了,性情沉鬱興致不高,沉沉的睡意驅散了情意,那情根始終半硬半軟地挺著,沒有遇上手的愛撫。
白雨虹開始了他夢的神遊。他遇見了一大片水,無邊無際,輕漾浩渺。那水碧綠碧綠的,像一片大的湖泊,又像一片沒有邊的游泳池,朦朧中又覺得不是游泳池。白雨虹對游泳池太熟悉了,他曾經在池中多少次地擊浪暢遊,獲得過市里自由泳的前三名。給他帶來榮譽的游泳池邊沒有成排的柳樹,沒有遠處的山脈。現在他在水裡,遠處山巒連綿,近地裡金黃色的沙灘如地毯似的舖在水邊,岸邊竟然還有幾只肥大的烏鴉,他確信這地方沒有來過。水拍擊著他,突然一排排浪向他湧來,就像漲潮一般。一個浪頭襲來,把他捲入了浪底。他奮力遊著,漸漸感到體力不支,還感到自己在巨浪中的輕渺、孤獨和恐懼。忽然,他發現在浪峰上又多了一個人,隨著大浪上下沉浮。蝴蝶結在閃搖,她好像也在奮力掙紮。白雨虹拼盡全力遊過去,他把手伸向藍欣欣,眼看就要抓住她了,卻被湧來的浪頭推開;藍欣欣張著驚恐的眼睛,好像在呼救,也把手伸向白雨虹,但一個惡浪打過,又把他們分開了。白雨虹感到永遠也無法靠攏她,但她又近在咫尺。他心裡一陣慌亂,呼吸急促,身體越來越往下沉,他的體力和精神幾乎絕望得將要崩潰。他那情根急劇的漲大,又粗又硬。在焦慮和恐懼之中,情根緊縮一抖一抖的伸動,噴出了一股精液。他想極力抑制井噴,但無濟於事,一次次的浪頭襲來,一次次地向外噴射,那一大灘冷精,在大腿上流淌,冰涼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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