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首次遠征世界第二高峰K2:2000年海峽兩岸喬戈里峰聯合登山隊紀實》
全世界有 14 座超過 8,000 公尺以上的高峰,而位於中國新疆與巴基斯坦的邊界上的喀拉崑崙山脈為世界第二高峰,海拔 8,611 公尺,中文名稱為喬戈里,Qogir是塔吉克語,而 19 世紀起西方的山名為 Goldwin Austen 峰,但是從 20 世紀起,世界登山界就統稱該峰為 K2 了。
K2 在 1954 年即由義大利登山隊由東南稜首登成功,其後幾乎所有西方工業國家、亞洲的日本、韓國及部份東歐國家均有派出遠征隊,至 1999 年已有超過150 人登頂,但雖然 K2 位於中國及巴基斯坦之邊界上,公元 2000 年之前還沒有一支由華人所組成之遠征隊伍去攀登過,當然也沒有華人的腳印印在峰頂過,為了不讓華人在 K2 峰頂缺席,海峽兩岸登山好手們繼 1993 年成功攀登了世界第一高峰 「珠穆朗瑪」 後將再次合作組成一支聯合攀登隊,計劃在 2000 年的夏季遠征K2。
「珠穆朗瑪」 Qomolangma 是藏語,而 20 世紀起世界登山界就統稱世界第一高峰為 Mt. Everest,而台灣登山界稱該峰為「聖母峰」。
1993 年海峽兩岸珠穆朗瑪峰聯合登山隊在 5 月 5 日成功的將 1台北隊員、1位北京隊員及 4 位西藏隊員送上世界第一高峰後,參與者即開始醞釀著向世界第二高峰邁進之計劃,經過 3 年的時間,在愛山的朋友們默默地耕耘,終於在 1997 年5 月間由筆者代表台北的登山同好們,到北京與中國山協于良樸秘書長簽下了協議書後,正式的展開組隊之籌備工作,這個攀登活動是中共國務院所批准的計劃,在21 世紀開始前之登山盛事,甚具深遠之歷史意義。
這次遠征隊之實力可以說是 K2 攀登歷史中最強的組合,尤其是西藏隊成員有8 位「14 座 8,000 公尺以上高峰探險隊」隊員,而該隊在 1999 年底前已完成了 10座 8,000 公尺以上高峰。 這使 2000 年 K2 遠征隊攀登隊員登頂 8,000 公尺以上高峰次數多達至 55 次,在世界登山史上一支登山隊伍的成員擁有多達 55 次的 8,000 公尺以上高峰登頂紀錄,那絕對是空前的。
極地遠征探險,攀登 8,000 公尺以上之高峰,是一個國家展示該國國力的一種方式,對該國家的人民有正面之影響外,對一位登山者亦是其一生中重要之挑戰,登山者均應明瞭,攀登 8,000 公尺以上高峰時心中必須秉持 「沒有征服只有生還」的信念,在海拔 6,000 公尺以上高地活動時,因氣候、高山症、缺氧、水土不服、身體及心理不適應、隊友相處、與攀登時產生壓力等等人性弱點在高山上會隨時展露出,然而高山是無情的,如不保持謙卑之心態去接近它,8,000 公尺以上高峰就會展露它無情的面目來伺候你。 攀登 8,000 公尺以上之高峰,攀登者之基本條件除需要具備堅強之體力、耐力、意志力、精實的冰雪岩攀登技術外,同時也須擁有登山智慧,登山智慧必須是以尊重生命、敬仰高山為基礎所修練出來的,登山智慧是在「心」而非在「腦」,能以無私奉獻的心態為攀登同伴提供自己的肩膀讓他們能順利登上高地。
本次遠征自 2000 年 6 月 1 日開始至 9 月 15 日結束歷時了 107 天,但很遺憾的是因為天空不作美而無法順利登頂。 K2 的山形如金字塔般,平均斜度不少於 45度,由山基部到峰頂幾乎沒有平緩之處,C1 營地是紮在 45 度斜度的冰河裂隙中,C2 營地是建立在斜坡上,C3 營地則位在北稜海拔 7,500 公尺高度的 40 度陡坡小台階上,當下大雪或颳大風時,營帳都會被大風吹走或被從斜坡滑下來的雪埋沒,營帳外所放置的物品,或沿著攀登路徑修建好的繩路,都會被滑下來的雪被埋掉就是被沖掉,為了攀登隊員的生命安全必須全員下撤到海拔 4,950 公尺的前進基地營(Advanced Base Camp,簡稱 ABC)來避風雪休整,而只要因大雪下撤,前一次攀登時所作的苦工,例如修好的繩路、紮好的營帳、或運上去的物資裝備都可能會損失,待天氣轉晴後又要重新再來一次,這就是為何 K2 北稜的攀登路線是非常艱難的原因。 珠穆朗瑪峰的營地基本上都是建立在緩坡或大平台上,當下大雪或颳大風時、攀登隊員均可停留在營地、等候天氣穩定後再向上攀登。 要能由 K2 北稜登頂除攀登者本身能力外,最重要的是天氣,K2 北稜登頂所需的天氣條件是必須有四次週期,每次週期有五至六天的連續好天氣,尤其是由 C4 到峰頂的攀登路線是要經過約一千公尺長 45 度以上陡斜的三角雪田(懸掛冰河),在這高度已無物資與能力來修繩路,必須以結組方式來作攀登,沒有良好天候下想要由北稜線登頂是很危險的。
本次攀登活動一共執行了四次攀登,但受天候影響,隊員只上攀到7,660 公尺高,但全員能安全回家沒有凍傷,也是功德圓滿吧。通常攀登 8,000 公尺以上高峰的書籍絕大部分都是由成功登頂的攀登者所著作的,其作品是著重於以攀登者個人的角度與觀點來撰文的,至今為止華人世界少有一本書能以籌劃者、領隊、或現場指揮的立場,用「科學論文」的形式,全盤的鉅細靡遺將遠征攀登 8,000 公尺以上高峰有系統地寫出,這本紀實除可提供給「有用的資訊」及「正確的觀念」給有意參加遠征攀登的人士,也可提供大型遠征攀登活動的籌劃者、領隊、或現場指揮作為參考。 這本紀實也包含了登山歷史紀錄,與邊疆地理供讀者閱覽。
事隔 21 年,整個世界 15 億多華人還是沒有一人由北側新疆這一側登頂 K2,希望這本紀實能激發與鼓勵華人登山好手儘快能組織一支遠征隊,由中國新疆這一側完成登頂 K2 的歷史使命。
這本登山紀實中所用的照片均為筆者用非專業型的相機所拍攝的,這些照片的來源有數位相機,也有正片與負片,當時,數位相機的解析度只有 1Mb,所拍攝出的照片平均的解析度是落在 600Kb 左右,這些燈正片與負片是在拍攝二十多年後,才被筆者使用 Kodak Scanza 掃描機一張一張的轉成數位 JPG 檔,具化學成分的正片與負片,經過二十多年的歲月已發黃、退色、或發霉,但這一張張照片是的歷史證物,可配合著這本紀實讓讀者生動地去神遊西遊記般的 K2 山區了。 希望得到讀者能諒解這本登山實紀內的照片其攝影專業度、色彩、及解析度都遠遠達不到當今所出版的談論時事、旅遊、或美食的雜誌或書籍內照片的清晰度與色彩真實飽和,也希望讀者能體會已在「耳順」年紀的筆者,能將數千張數正片與負片一張一張的轉成數位 JPG 檔,再由這數千個 JPG 檔甄選出,搭配描寫這次遠征活動的「心」。
筆者 周德九 謹識
難以忘懷喬戈里峯—曾任中國登山協會秘書長于良璞序
喬戈里峯是我登山生涯中留下遺憾最多之地。 早在 1974 年我初涉登山之時,站在珠穆朗瑪峯的腳下,面對着世界第一高峯,暗暗下定決心,此生一定要走遍我國邊界和境內的世界九座 8,000 米以上高峯,尤其是神祕莫測,中國登山者無人涉足過的世界第二高峯—喬戈里峯。 這是座攀登難度高於珠穆朗瑪峯,相對高差達4,500 米以上的險峯,進山路途遙遠,交通又極不便,使人望而卻步的高峯。
一九七五年中國登山隊再次征服珠穆朗瑪峯,下一個攀登的目標就確定了攀登喬戈里峯。 喬戈里峯早在 1954 年意大利登山隊從巴基斯坦一側即喬峯南側成功登頂。 而中國一側(即喬峯北側)卻從未有人問津,沒有任何攀登資料可參考。 做好正式攀登前的各項準備工作,1976 年 6 月中國登山協會決定由我擔任組長帶領 4位登山隊員進山偵察。
我們的任務是(一)偵察進山路線(包括車行及步行路線);(二)進山沿途食宿、物資運輸手段及補給;(三)山區的氣象及水文狀況,選定登山大本營位置;(四)拍攝進山沿途地形的電影片及照片資料。
1976 年 6 月中旬,喬戈里峯偵查組 5 人乘一輛卡車從烏魯木齊出發,經新藏公路麻扎兵站,沿邊防公路可達汽車終點—伊力克,從伊力克僱用了十頭犛牛進山。 因不了解當地氣象和水情,加之季節已近 7 月中旬,錯過了進山的最佳時間,翻過阿格勒達坡進入克勒青河谷,洶湧的克勒青河已灌滿了寬達 800 米至1,000 米的河谷。 隊伍艱難地抵達第一紅柳灘後,犛牛再無法前進,只好在第一紅柳灘紮營,想等河水小些後再走。 在河邊我們設了一個水標,早起一看,一夜之間,河水又猛漲了近 30 公分。 無奈之下偵查組決定由我帶領 2 位隊員帶了 2 條登山主繩沿克勒青河谷徒步偵察路線。 從第一紅柳灘營地涉冰河,翻陡壁,下午近 5
時登上馬鞍山頂。 在馬鞍山上對遠在 7 公里之外的喬戈里峯進行了拍攝後下撤返回,計劃第二天再帶隊進山。 返回第一紅柳灘營地已是凌晨 1 時。 第二天清晨發現克勒青河水又漲了近 40 公分,營地都已進水,河水已漫過牛背,無法前進。 我們的食品也只夠 10 天之用。 無奈之下只好放棄繼續偵察,原路下撤返回,遺憾地結束了此次任務。
1977 年 5 月中國登山協會由劉大義隊長組織了對喬戈里峯第二次偵察,任務是進入喬戈里峯主冰川選擇攀登路線。 偵察隊當時攀登至喬戈里峯東北山脊 6,000米高度,選定了北側兩條攀登路線,即東北山脊路線和北山脊路線。 兩條路線相比,東北山脊路線 8,000 米以下難度較小,但路線長;8,000 米以上坡度陡峭難度極大。 而北山脊路線短,坡度陡峭,平均坡度 45 度以上。 這條路線以後國外登山隊所選定,成為北側多次成功登頂的傳統路線。 這次偵察是中國登山人員第一次進入喬戈里峯北側冰川,攀登達到喬戈里峯東北山脊 6000 米高度。
1978 年中國開始了改革開放,中國對外開放山峯供外國登山團體攀登,中國登山協會的主要工作是接待外國登山隊和旅遊者來華登山和高山旅遊,中國人自行攀登喬戈里峯的任務因此而擱置。
1990 年我有幸擔任日本橫濱山岳會喬戈里峯登山隊聯絡官隨隊進山。 在喬戈里峯停留了 3 個多月的時間。 在日本隊登山期間,我先後偵察了中國最長的冰川—音蘇蓋提冰川,偵察了皇冠峰、麒麟峰的進山路線。 這次也是我登山生涯中所經歷的最漫長的一次山區停留時間,當時我也想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進入喬戈里峯地區了。
1993 年海峽兩岸登山者聯合組隊成功攀登了珠穆朗瑪峯。 1994 年 12 月在台北市兩岸登山人聚在一起,共賀珠峯成功登頂,又研討了下一個聯合攀登的目標,世界第二高峯—喬戈里峯,雙方共同認為喬戈里峯南北兩側外國登山隊都成功登頂,卻沒有一位中國人踏足。 初議選擇在 96 至 98 年間聯合組隊攀登。 因種種原因直到 1999 年經國務院批准,確認在 2000 年完成此壯舉。 中國登山協會組織了中國亦是世界登山界最強的登山團隊,西藏 14 座 8,000 米以上的高峯登山隊參加聯合隊。 2000 年 6 月聯合登山隊順利進駐喬戈里峯北側大本營。
2000 年喬戈里峯北側登山季,迎來了海峽兩岸聯合登山隊、美國登山隊、日本登山隊、國際聯合登山隊四支登山勁旅爭相攀登,這是喬戈里峯北側登山最熱鬧的一年。
七月中的喬戈里峯地區,往常天氣穩定,雨水大風稀少,是攀登的窗口期,而2000 年 7 月中旬卻天氣異常,陰雨綿綿不斷,北側攀登路線幾乎每日都發生冰雪崩和流雪。 給攀登者帶來了極大危險,原可扎兩至三頂高山帳的 1 號營地,已無可紮營之平台,營地只能扎在冰裂縫之中。 新疆自治區氣象台天氣預報告知,往年乾旱的塔什庫爾干地區和西藏阿里地區現已多發洪水災害,異常的氣候給攀登者帶來了攀登的難度和危險。 到八月中的美國登山隊、日本登山隊、國際聯合登山隊,均只登達 C3 營地(7,500 米),已無望突擊頂峯且裝備、食品已不足,先後宣告攀登失敗,從大本營下撤。 兩岸聯合登山隊中台灣、香港隊員也體力先期耗盡無法再攀登,只好忍痛放棄攀登,撤離了大本營,山上只剩下大陸方面的隊員還在苦苦攀登,寄希望能有 2 至 3 個好天爭取向上突擊。 但天公不作美,只攀登至 7,660 米,因雪崩、流雪不斷,無法攀登只好與 9 月中旬撤營,下撤至伊力克時,進山公路被洪水沖毀,步行至麻扎達拉方乘車返回葉城。 阿九在書中已詳盡描述了此次遠征的全過程。
兩岸山友此次攀登從 1995 至 2000 年籌劃、準備 6 年之久,尤其以阿九隊長首的台灣山友 此次付出了巨大代價。 阿九隊長自籌了近 20 萬美元投入此役,可謂之用心良苦。 但此役不能登頂成功,卻也創下了多項喬戈里峯登山的記錄;首次在喬戈里峯實現了喬戈里峯與台北電視實況轉播、首次使用衛星電話與北京和台北通話、同時更進一步加深了海峽兩岸登山者的友誼。
阿九隊長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也是一個意志堅定、才能非凡的登山指揮者,是我所仰慕的「山者」。 喬戈里峯聯合攀登至今雖已過去 20 餘年,但我們兩岸山友共同奮鬥的場景至今仍歷歷在目不能忘懷。 阿九今把攀登的全過程濃縮在這本書中,在書中他全傾了對山的熱愛,對兩岸山友的赤子之心,對攀登未成功的遺憾之情。
這本書雖是記錄了一次不凡的登山過程,也深深體現了兩岸山友的情誼。 喬戈里峯的攀登是兩岸合作攀登高峯的第二次聯手,此次雖然失利,但逶迤莽莽地喀喇崑崙,巍峨的喬戈里峯永遠屹立,我們兩岸的中國人終會有一天從北側踏上她的巔峯。
于良璞2020 年 12 月於北京